江南不僅風光好,、氣候好,、人杰地靈,，而且自宋代以來,，伴隨商品經濟繁榮和物質文明發(fā)展,，逐步形成了風格獨特,、氣質不凡的區(qū)域文化,。江南文化煙雨婉約,、經世務實,、重鄉(xiāng)土重教育,，由此耕讀傳家、文人輩出,，在思想,、文學、藝術和經濟等領域別樹一幟,。

　　研究文化要有時空坐標否則難以道說難觸實質

　　人們對江南總是充滿好感,，小橋流水、紅魚紫蟹,、亭臺樓閣,、旖旎風光，常常讓人鐘情,，令人神往,。那么，江南究竟在哪里,，江南的文化版圖如何界定,？實際上，文化的存在必須依托特定時代與環(huán)境,。因此,，研究文化要有時空坐標，否則難以道說,、難觸實質,。

　　從地理概念的角度來看,，江南區(qū)域時大時小，小到環(huán)太湖流域,，即“蘇錫�,！焙汀昂技魏�”，大到洞庭��,、鄱陽湖,、太湖流域，即江蘇,、浙江,、江西、安徽,、湖南等廣大長江中下游以南區(qū)域,。關于這個大區(qū)域概念，康熙二十三年《江南通志》有過記載,。

　　江南文化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地位比較穩(wěn)定,，沒有大起大落，這與其地理環(huán)境有很大關系,。江南地區(qū)地形地貌特征為丘陵,、平原和多水，地處亞熱帶季風性氣候,，因此氣候濕潤,、萬物滋潤，人也和潤,。相對優(yōu)秀的自然條件,，使江南人民大體得以豐衣足食、安居樂業(yè),，久而久之形成了文明祥和的區(qū)域文化。

　　馬家浜文化和良渚文化的考古發(fā)現,，早在5000多年前,，江南地區(qū)就已有較高的文明程度。商末周初,，吳和越這兩個國家分別在今天蘇浙地區(qū)逐漸形成,。自那時起，吳越文化便成為江南文化的重要本土根脈,。

　　正式把江南作為行政區(qū)域名稱始于唐代,。貞觀元年，唐太宗分天下為10道,，其中有江南道,。這個江南道區(qū)域甚廣,，包含幾乎今天中國南方的大部分地區(qū)。而后江南道所轄區(qū)域和名稱不斷演變,，到了清代,，先后有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和江南省。

　　現在提江南文化和長三角的概念,，往往認為是蘇浙滬加徽南,，那江西是否屬于這片區(qū)域呢？應該說,，江西文化一直屬于江南范疇,。

　　歷史上，江西常被稱為“吳頭楚尾”,，因為春秋時期這里曾經是吳楚爭雄之地,。唐代設置江南西道，宋代改屬江南西路,，江西一直在其中,。而且，江西曾經是商業(yè)大省,、礦藏豐富,，又處于嶺南到中原的交通要沖，曾對區(qū)域經濟產生重要影響,。

　　同時,，江西的移民來源與其他江南地區(qū)一致，大量屬于北方士族南遷,。江西既是北方移民的接納地,，也是北方移民移往他處的中轉站。從吳語與贛語的比較來看,，贛語詞匯存有不少古吳語底層成分,，說明吳語和贛語之間具有語言發(fā)生學上的共源關系。此外,，江西學風與其他江南地區(qū)一脈相承,。江西與浙江、江蘇一樣都是南方文化大省,，程朱理學,、陽明心學、白鹿洞書院,、白鷺洲書院都誕生于江西,。江西也是科舉中榜大省，出的狀元、進士一點也不少,。

　　討論江西在不在江南文化版圖,，這是一個現實問題，也是一個歷史問題,。無論從歷史的行政劃分,，還是從文化圈的互動來看，歷史上的江西應該屬于江南文化區(qū)域,。它雖不屬于江南文化的核心區(qū)域,，卻與兩湖地區(qū)是不一樣的。

　　在政治權力邊緣地帶追求生活舒適與詩意

　　小橋流水,、烏篷搖櫓,、園林古剎……江南文化歷經千年積淀形成了許多文化符號。然而,，任何文化都是有變有不變,，文化有變才能發(fā)展，江南文化也是這樣,。在交流和碰撞中,，可以實現文化的雜糅、包容,、創(chuàng)新和多元,。其中，流民,、漕運,、宗教信仰和陽明學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江南文化的歷史演進。

　　先看流民現象,。相對北方地區(qū)的動蕩,，江南地區(qū)歷史上算是時局相對穩(wěn)定。由于北方人口南遷,，江南地區(qū)的人口密度逐漸增大,。所以，江南人必須勤勞刻苦,、深耕細作,，才能保證生存所需。由此,，也就形成了江南人務實的性格以及外出謀生創(chuàng)業(yè)的現象，如紹興師爺,、徽州商人和“下南洋”等,。

　　當然，流民的大量涌入也帶來治安、土客沖突等問題,。尤其是,，難民為了不被土著欺凌，往往按地緣,、鄉(xiāng)緣關系結幫成派,，這便成為會黨、青幫等勢力發(fā)展的重要社會基礎,。這種影響甚至一直持續(xù)到近代上海,。

　　漕運也是一個重要因素。京杭大運河的開通,，讓中國南方與北方實現大規(guī)模的物流和人才交往流動,。北方意識形態(tài)和南方學術文化的互相交流，形成了一條有強大傳播力的南北文化走廊,。由此,，江南文化可以從燕趙文化、齊魯文化,、中原文化和江淮文化中吸收營養(yǎng),。

　　宗教是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，江南文化的開放和包容特征在宗教領域十分突出,。永嘉南渡后,，北方大族中流行的道教文化、佛教文化迅速在江南地區(qū)煥發(fā)活力,。佛道的靈魂不死,、輪回轉世的思想與傳統(tǒng)民間鬼神信仰有機結合，豐富了民眾的精神世界,。

　　江南文化有著濃厚的重商傳統(tǒng),，這與陽明學派的影響密不可分�,！靶膶W”打開了士人禁錮的思想,，對機遇的判斷不再基于理論的束縛，這對客觀看待人與人,、人與社會的關系提供了理論基礎,。明清時期，江南農民大多知道如何獲得更多的收益,，也明白市場是增加收入不可少的場所,。

　　江南文化還形成了重禮教的觀念。歷史上,，大部分時間里,，社會力量的基礎在農村,。鄉(xiāng)村孕育耕讀傳家的精英群，并逐漸發(fā)展為地方大族,。兩晉南北朝時期開始,，北方士族逐漸南遷。這些遷移而來的世家豪族為維持內部的秩序,，也不得不仰仗法律以外的倫理,、習慣來維持內部安定，久而久之形成了重視禮教的統(tǒng)一特征,。

　　江南文化還形成了重教育的觀念,。宋代以后，江南地區(qū)的精耕農業(yè)得到發(fā)展,，形成了市場經濟和區(qū)間貿易,，構成一定范圍的商品經濟交換網絡。經濟優(yōu)勢與政權劣勢的碰撞,，逐漸讓許多秉承和合理念的儒生將視角投向基層,，在民間以私學傳教的方式進行文化傳習。久而久之,，進一步豐富了江南文化的崇文特征,。

　　江南文化還形成了重個人自由意志的觀念。這既源于陽明學派的思想觀念,，也是江南士人對入仕,、出仕態(tài)度的體現。蕭公權先生認為,，鄉(xiāng)村社會是中央政府鞭長莫及的世界,，雖然當權者希望將影響力伸展到每個角落，但地方統(tǒng)治能力實際上就像“強弩之末”,。明清以來,，統(tǒng)治者加強了對大臣的思想控制，造成官途莫測,、謹小慎微,。由此,，精英群體中的一些江南官員急流勇退,、告老還鄉(xiāng)，在政治權力控制的邊緣地帶追求生活的舒適與詩意,。大量的江南園林藝術也正由此而來,。

　　江南地區(qū)在氣候,、物產上有明顯的共通性，在文化,、政治甚至制度上也有較為統(tǒng)一的特點,。兩宋時期,，江南地區(qū)的典型特征已經形成,，后經歷代演變,，逐漸形成具有向心力和認同感的區(qū)域文化共同體。

　　江南文化共同體,，是植根于中華文化主脈,，在吳越文明熏陶、長江河系滋潤中孕育而成的具有強烈認同感的區(qū)域文化共同體,，是江南地區(qū)重要的精神紐帶和中堅力量,。

　　新時代區(qū)域文化重構要避免碎片化狹隘化

　　江南文化與海派文化是源和流的關系。我們無法脫離江南文化來談海派文化,，也無法用江南文化來概論海派文化,。

　　歷史上，上海是一座充滿矛盾的城市,，一方面是現代化的,，另一方面則是傳統(tǒng)的。這里,，新舊交替,，移民紛沓，華洋共處,，多元文化碰撞,、沉淀，逐漸形成更具時尚和活力的海派都市文化,。

　　上海的移民文化特征帶來了異質文化,，從而催生了多元文化，提升了文化的張力和競爭力,。同時,，上海人做生意的早、做生意的多,，所以講究合同,、契約、規(guī)范,、信用,。這種商業(yè)規(guī)范傳統(tǒng)，是海派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。

　　商業(yè)的繁榮還帶來了興盛的都市文化和消費文化,，這既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，也是對江南文化的拓展,，如獨特的石庫門建筑和發(fā)達的娛樂業(yè),。

　　近代上海的城市發(fā)展,、海派文化的形成，離不開“海納百川,，有容乃大”的文化包容,。許多人都知道，上世紀30年代上海人對避難的猶太人敞開懷抱,，無須簽證,，不用經濟擔保，也不需要工作證明,。在華人都在艱難求生存的年代,，上海成了猶太人安身求存的避風港。

　　海派文化不是江南文化的簡單匯聚,。某種意義上,，江南文化與海派文化體現了中與西的對比。相較于植根本土的江南文化,，更加開放多元的海派文化敞開懷抱接受西方文明洗禮,。

　　西方文化對上海形象的影響、改造,，絕非簡單的舶來之品,。只要看到車水馬龍的繁忙都市與小橋流水的江南古鎮(zhèn)，就能感受到這種強烈的中西文化碰撞,、融合,。

　　一定意義上說，江南文化與海派文化還體現了農村文明與城市文明的對比,。盡管江南文化早已形成濃郁的市井文化氣息,，但它大體是植根于江南水鄉(xiāng)的鄉(xiāng)土文明，有一定的局限性,，也有轉型發(fā)展的空間,。而“十里洋場”的燈紅酒綠，則面臨吐故納新,、不斷滌蕩的問題,。

　　傳統(tǒng)是鄉(xiāng)土文明的生命線，時尚是城市文明的制高點,。今天,，都市化的上海依然是文化江南的重要一員，更是傳統(tǒng)江南文化的升華與重構,。反過來,，江南文化深刻影響了海派文化的發(fā)展。具體表現為：民性聰慧,、靈活而剛毅,、堅韌,；崇文尚賢，重視教育,；重視實踐理性,，發(fā)展商品經濟；重視實學,，分工細密,；注重物質生活，講究物質享受,；勇于挑戰(zhàn)傳統(tǒng)，張揚個性自由,。

　　中華文化是多元一體的,。我們要用總體的眼光來研究文化，處理好區(qū)域與整體的關系,。事實上,，主流文化與區(qū)域文化是根系與支脈的關系。沒有主流文化,，區(qū)域文化將會是一盤散沙,。因此，需要避免主流文化的無根化和保守化,，避免區(qū)域文化的碎片化和狹隘化,。從江南文化的流變可以看到，區(qū)域文化的互動對文化氣質的塑造意義重大,，文化影響力往往體現在不平衡,、不一致的發(fā)展反差中。

　　總之,，在新時代的區(qū)域文化重構中,，需要重視歷史上長期形成的文化觀念和傳統(tǒng)，拒絕碎片化和“拿來主義”,，在傳承中有所揚棄,、有所突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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